简陋的房门被一脚踢到地上。“又见面了,我们的老朋友。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,江柘抬起头来,只见珞瑜已经冲到了屋子的正中;芬叶紧跟在她身后。“我们又见面了。”珞瑜嘴角微微上扬,说道。
“是啊,太巧了。”海娜答道。她习惯性地想要伸出左手,却没有也显然不可能成功;于是就索性用右手臂把自己撑了起来。
芬叶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个异常。“海娜姐姐,你的……”这一声引得大家都盯着海娜看。此时,海娜已经没办法隐藏下去了;她脱下那身黑袍子,露出左边空荡荡的短袖。料定江柘又要说“对不起”了,海娜故作轻松地说道:“嗯,大概只是莱伊拉大人忘了把那条手臂也转移过来吧。”
“没、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的吗……?”江柘几乎绝望地看向海娜。
“莱伊拉大人的魔法……完全不包括治愈类型的。”珞瑜沉重地说。
还没等到江柘说“对不起”,残破的外墙就彻底坍塌了。她们发现,她们被围得水泄不通。这是第几次了?江柘记不大清。“墨索外尼万岁!”曾在屋外的人们——以青年的男性为主——齐刷刷地用亮起光圈的魔杖对着他们,喊起口号。与之前的无数次包围不同,他们的着装总算不统一了;但是脖子上挂着一幅画像——画上还是那个令人生畏的、咧开嘴大笑的孩子。
接下来的口号倒是不甚整齐。“胆敢烧毁海报的女人!你已经被包围了!”“我们都有魔杖!就算你是初级的也不怕!”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,但这样的喊声足够让江柘头痛欲裂了。
珞瑜连头也不转,摊开手来说道:“这也没办法。我只是不小心烧掉一些讨厌的、被你们称作‘大人’的画像而已。”
听到这样的解释,他们更加愤怒。他们用不拿魔杖的那只手拨弄起画像,高喊着“杀了她!杀了她!”的口号;这口号仿佛是某种集结的号角,让更多戴着画像的人参与到包围当中。
怎么办?这种场合,大概自己也要帮一点忙吧?江柘心想。对,只要想象一柄魔杖,想象出来。还要想象出一柄能够把他们全部都击退的魔杖。当然,这个过程很艰难,必须要聚精会神地想象——虽然这种场合几乎不可能想象。
“哎呀。能召唤出去的魔杖都献给‘异研所’咯。”珞瑜想起了什么似的,讽刺地说道。江柘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怨恨。
“那是可惜了。”海娜平静地说,“不过,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烧掉海报的。”
“怎么说呢?就算没有魔法,总有些物理办法的。”珞瑜说到这里,不自然地假笑了几声。
喊声消失了;只剩下齐刷刷的“扑通”——张牙舞爪的包围者们不受控制地退后,然后倒地、堆叠在一块。随后,魔法少女们看见江柘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新出现的魔杖——这也是唯一可能导致他们倒下的东西。
“恭喜。”珞瑜的笑容变得自然多了。“江柘姐姐也变厉害了!”芬叶也兴奋地祝贺江柘。
不过,这大概是一次性魔杖——没有光圈,不用其他的手续也能作用;作用以后,就再也没有以后了。江柘学着她在这方面的前辈们的模样,把这支魔杖往小臂一戳;果然,那魔杖顷刻间不见踪影。
“顺带一提,这里的不少人都很喜欢那个大块头呢。”珞瑜说道。
“看得出来……”江柘垂下头去。她不能理解,为什么会有人崇拜这种随时可能吃掉所有人(就在前不久险些把她们都吞了)的东西?当然,还有更多值得忧心的事情。亲人们在哪里呢?海娜(现在她不清楚称呼的时候要不要额外加个“酱”来表亲切了,毕竟除了她之外好像又没有人这么叫)现在行动不便,又该怎么办呢?无论过去还是未来,总是有数不清的让人头疼的事情——这些是在学校里安分读书完全不会遇到的事情。
江柘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动步子,踩着倒地的墨索外尼的崇拜者们,跟随着其他魔法少女离开现场。不过,海娜多了点程序:她俯下身去,将他们的魔杖一一收缴;像是对待自己召唤出来的魔杖一样把它们收回。“魔杖还是要好好珍惜的。”她朝珞瑜眨了眨眼,说道。
珞瑜这回没有搭理海娜。她只是向其他人解释情况:“这个镇子里的人们似乎都觉得……只要保持对墨索外尼的崇敬,墨索外尼就不会来吃掉他们。”
“那可真糟糕。”海娜评论道。
“而且,如果墨索外尼只保留了他们的蛋糕,就不会有什么‘讨厌的外来客’了。”珞瑜说道。江柘看见她第二次摊手。
“太可怕了!”江柘忍不住嚷嚷起来,“这样实在是太……太……”她想到了一连串负面的形容词,但连“自私狭隘”这样的词都说不出口了。看着芬叶对她投来的崇敬的目光以及海娜、珞瑜向她传递的肯定的目光,她反倒越发紧张,不敢再说下去。
这时,芬叶好奇地提问道:“是他们发明了墨索外尼吗?”
“莱伊拉大人似乎说过——它是从外面来的。”海娜答道。这个回答马上招来了珞瑜的进一步回应:“看来莱伊拉大人比异研所知道的还要多呢。”
她咽不下这口气,江柘心想。那个许诺过希望的地方,那个仿佛拥有无穷的能量的神秘所在——现在它大概已经彻底毁灭了。他们能够让成百上千的魔法少女乖乖听他们的话,但终究抵挡不过墨索外尼的一张巨嘴。那张嘴不会说话也不会从嘴里吐出法阵和火球——它只会吃,吃,吃。
“但是毕竟……她的身上没有一点希望的气味。”海娜边走边说。她总算显出了一点悲哀来。
墨索外尼似乎又在咆哮了。不,那不是墨索外尼;墨索外尼的身体比一间小屋子大多了,因此它决不会从那里发出声音。她们看到一个与芬叶体形相当的孩子,趴在小屋的窗台上,尖叫着:“快滚!你们快给我滚!”
毕竟她们这一行人肯定也是‘讨厌的外来客’。但是,说实话的,应该“习惯”……只不过,这样的恶意由孩子来表达显得特别可怖而已。
所幸那孩子只是喊喊而已;并没有突然掏出魔杖来进行袭击——这也许让他得以保持活力。四人沉默地接着前行,就好像无声地服从了孩子的指令一样。海娜丢给芬叶一支魔杖。
“现在该怎么办?”江柘忍不住问道。这么走下去,也只能与一些残破的房子与巨幅的墨索外尼画像相遇而已。尽管现在光照充足,但简直就像是向着死者的蛋糕行走一样啊……
“我觉得,我们应该清扫这个蛋糕。”珞瑜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再度变得狂热起来。“看起来崇拜墨索外尼让他们脑子坏了——我空手都能把他们的魔杖弄过来。”她颇为自得地说。
真是羡慕她呢。江柘心想:她这么轻松就找到了生活的新目标,在希望已经消逝了的场合中自己捏出了一个希望来——尽管“清扫”(含义甚至还不明确,毕竟珞瑜压根没有解释它)完这个蛋糕也大概不会有什么改变的;而自己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。
不过,如果希望仍然存在的话,哪怕它就只是一粒会到处乱飞的可可粉——自己也会拼尽全力捕获它的。
忽然,这块蛋糕走到头了。边缘处的半栋小楼突兀极了:有谁会这样盖楼呀?
“不,前面应该还有市政厅和祭坛的才对……”珞瑜不安地说道。
紧接着,无比欢愉的乐曲声从她们身后传来。各式乐器吹吹打打,小朋友们引吭高歌,简直就像狂欢节一样。她们回过头去,发现道路被仿佛是一瞬搭起来的戏台阻断。“墨索外尼好,墨索外尼好……”从戏台上传来这样极度喜悦的歌唱声;然而那上面一个人也没有。
珞瑜低下头去,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造成自己剧痛的根源——一柄穿腹而过的魔杖。
这种时候,本应该奏一些悼念的歌曲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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